【犀乡溪语/黄孟祚专栏】女儿到澳洲柏斯去完成最后一年的大学课程,抵达时是星期天的清晨,一名同乡的朋友载她到住宿处后,便去办他自己的事去了。地广人稀的西澳郊邻,周末宁静得令她惊慌,晚上打电话回来说:“连风扇的声音都没有。”(温带地方只有暖气设备)
许多人需要声音的陪伴才感觉自在,例如扭开收音机或电视机,即使你不在聆听或观看。自由作家Kendall Wrightson写道:“我们对宁静感到害怕,因而必须利用声音来作为听觉的麻醉药,或说音响的香水(acoustic perfume)将自己内心的声音淹没,埋掉了其相关的感觉。”
30年前加拿大作曲家Murray Schafer在《世界的调音》(The Tuning of the World)一书中就已提醒我们,越来越多的自然之音已消失在现代生活中的交通声浪之间。他说,这些沉闷不悦耳、无所不在又难以分辨的汽车行驶所产生的声音,必须对现今的反社会(anti-social)行为负责。他指出来来往往的燃料机器声,当它们混杂在一起时,形成了一道持续的噪音(noise),或叫低吟(Lo-fi),可降低人们听的技巧,并将自然之声,如鸟鸣、风声、水声等真音(Hi-fi)遮蔽。久而久之,我们就失去了彼此聆听的能力,而让社体瓦解。
音响生态学家(acoustic ecologist)Barry Krause指出,昆虫及动物的鸣叫声往往携带着不一样的频率,占据着不同的音域区位(niche),且让各种生物歌唱声和成一部自然的交响曲,就是我们所谓的天籁之音。然而,随着自然栖息地的快速缩小与消失,天籁之音也逐步黯然失色。科学观察发觉,城镇树梢间的歌鸟,会因周遭车辆的Lo-fi效应,把自然界的一些特殊频率遮盖,使雄鸟求偶的歌声不为其伴侣闻见,因而影响其群落的繁衍。城市的噪音也会干扰鸟儿的音调,研究发现,一些年轻的鸟叫不出它们原有的旋律(melody),致使它们找不到配偶。
鸟儿的歌唱少了Fa音
我的配偶是个音乐教师,她经常习惯性地把所听见的鸟声,化为音阶后再将之唱出,或在琴键上弹奏出来。去年底以来,她会间断性地来加影,同我在新纪元学院后方山坡上的美华阁公寓小住几天。窗外小树上每日清晨可听见的一种悦耳雀声,她用西方的音阶Do, Re, Mi, Fa将之编成曲子。近日来令我惊奇地发觉,一些同类鸟儿的歌唱,似乎少了Fa的音。我真担心这些年轻的鸟在找寻伴侣时,会处于劣势的地位,显然失去歌唱能力的鸟是群落健壮生存的致命伤,或会演变为卡森(Rachel Carson)所警告《静寂的春天》后果。这名上世纪60年代著名的海洋生物学家,乃针对DDT的滥用所造成食物链上端的禽鸟蛋壳易碎的危机而言。
到美华阁来访的朋友,都会立即感受到不及半公里外高速公路传来的Lo-fi低吟声(Megamall的人潮声与之相似)。晚间的气温让低处的声音更清晰地向高处曲升传送,其低吟效果更强。这种难以辨别个别源头的噪音,据称会使人思路麻木。我可真担心在这房子中住久了,会不会也像窗外小鸟一样,把声带的频率给改了,到时爱人认不出我的声音,可不是要坏了大事!
英国Sussex大学媒体系讲师Michael Bull写道:“声音已成了人们控制空间的中介。”自工业革命以来,人类已渐远离自然之音,而患上了“听觉枯萎症”(aural blight)。人们不再懂得利用宁静的“空间”来思考或听自己内心的声音,在任何时刻总是要把自己浸泡在各种Hi-fi与Lo-fi的人造音响中,有人甚至在睡觉时也需要声音的陪伴。
现代的人总是要响声与热闹,而视安静为没有生气、无聊和疲乏,以及跟怕被潮流抛弃相连系。只要看看我们的社会如何在佳节庆典中,制造响与吵闹的场面就明白了。
音响生态家指出,新几内亚的内陆族群可辨认逾百种的鸟鸣声;在城市生活的人,也许连一种的鸟声也没法认识。对于这些失去天籁的人来说,鸟类的消失,多半是不会在乎的。
这么说来,人类社会被声音污染的后果可是非常严重的,不但要与自己及他人失去沟通的能力,也要对自然麻木不仁。这种看不见也摸不着的人造噪音与假声不是被忽略的公害吗?
Friday, October 9, 200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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