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為公平的正義：輸家不能輸

被 尊為當代最傑出的政治哲學家約翰．羅爾斯（John Rawls)於1971年發表《正義論》（A Theory of Justice）。他認為，一個理想社會的分配方式應該是完全平等的，但這是不可能的。如果社會無法做到完全平等，那就應該爭取達到相對而言最大的平等， 也就是他所謂的作為公平的正義（Justice as Fairness）。

羅爾斯的理論幾十年來引起各界廣泛的迴響，在他看來一種正義的社會制度應該透過各種安排來改善「最不利者」的處境，以增加他們的希望，縮小他們與其他人之間的差距。

這位出身美國南方一個舒適家庭的偉大學者與思想家，對當今社會最重要的貢獻在於彌補現代西方政治主流自由主義的缺點，也就是貧富差距懸殊的問題。

在任何一個社會中，由於個人的天賦和所處的環境以及機會不同，而形成了強勢和弱勢的差別。在我國社會中目前正受國內外廣大關注的原住民族群本南人，可說就是羅爾斯所指的「最不利者」。

近二、三十年來，在國家發展政策下所推行的各項大型計劃，如砍伐森林，開闢園坵和建造水壩等，致使許多原住民成為輸家（Losers）。彼等賴以為 生的生態資源遭破壞，水源被污染，社會受干擾（生命威脅、婦女性侵）和被迫遷等。這些輸家的遭遇透過媒體的傳達，已是廣大社會普遍認為不能接受的不義事 件。

掠奪被譽為協助

許多時候新興的國家領袖都說：「為了大家的好處，一部份人的犧牲是必要的。」其實，這種說法早已被駁斥，不為公正社會理念所接受，所以根本是不能成立的。

目前一般認為合理分配，就是給受影響的人民適當的賠償。這種賠償可以是以金錢來彌補或以同等土地來交換他們所失去的。只是很遺憾的，砂拉越的大型發 展項目，由於執行的偏差及發展商對社會責任的疏忽，而致使輸家付出巨大的犧牲，儘管當局政治人物聲稱那些發展可為當地人民帶來諸多好處。然而，持續出現的 路障抗衡和訴求，已足以說明大多數的受影響者皆認為他們獲得不公平的看待，甚至有居民埋怨35年前讓路峇當艾水電計劃的賠償金，至今仍未悉數領取。還有， 受巴貢水壩影響的部份居民因不願接受官方的移置安排，而領不到應得的補償津貼。

按羅爾斯的公平正義的原則就是「當贏家（Gainers）獲得利益時輸家不能輸。」他認為社會與經濟不平等應該滿足兩個條件：一是公平的機會與平等 的條件；二是應該讓社會上最不利成員獲得最大的好處。意思是說社會與經濟的不平等現象，必須要在平等機會與關照弱勢的考量下才能被接受的。

實際上，我國的新經濟政策原意也概括了這些原則，只是在執行時卻相差了一萬八千里。當今砂州的政治人物與財團的關係「密切」。掠奪自然資源的行動被 譽為協助鄉區人民改善其生活；把人民的抗議指為居心不良的外國人和非政府組織的唆使與煽動的後果；將公平正義曲解到了一個極點。

最新的例子就是九月中旬一行受峇南與姆倫水壩影響的居民代表在前往古晉國父大廈前欲呈交備忘錄時，不單被擋駕，還要遭警方拘捕與提控，指彼等阻撓辦 差。由此看來，水電計劃的輸家不但已經輸定了，甚至連最基本的請願權利（平等條件）也被剝奪了。首相的「一個馬來西亞，以民為先」，表現在即的口號，於此 恐怕已成了建國以來最大的政治諷刺了。

以砂州的情況來說，輸家不能輸的原則可包涵下列的可能性：

（一）相關社區共用林的開採，若是獲當地原住民的認可，也就是自主和知情的同意（Free Prior and Informed Consent），則伐木商應與當地社群分享利潤，如果不是對分，也須在60:40或70:30的比例間找出一個合理平衡點。而不是目前每立方米（木材） 二令吉單方議定的搪塞敷衍方式。伐木商更應尊重原住民的權益與意願，保留那些他們認為不可砍伐的樹木（果樹和社區用途之樹）與林地（包括匯水區）。

（二）水壩影響的居民應獲許可選擇遷往彼等祖傳較高的土地上定居下來，而不是目前缺乏伸縮性的官方徙置計劃，最好是以相似的土地與同等的面積來交 換。正如聯合國所認可的原則，即確保非自願遷徙的人民生活素質比較前更好，或至少同等。其他受公共計劃影響的居民也應按此原則來處理，單以金錢的賠償是不 夠的。

重視自由，也重視平等

（ 三） 涉及習俗地的植樹或油棕園坵發展，也同樣必須是社區人民的自由意願。如果他們認為習俗土地當保留現狀，或給予他們的子孫作為未來發展的選擇 （Options），則當局與發展商都應全面尊重。可是目前近乎欺詐的所謂地庫新概念，在與政府及發展商的聯營油棕種植計劃上，習俗地擁有人作為一名股東 但沒有發言權的情況下，在過去的十多年中，每公頃地每年只分得數令吉的花紅。而新近開始大力推行的植樹計劃，不承認當地人民的習俗權益，掠走他們僅有生存 基地，弱肉強食的現代版本正在上演。讓弱勢社群尤其是本南人面對嚴峻的生存考驗，使輸家輸到徹底。而看來只是代表發展商利益的代議士和政府當局，卻想以民 事服務項目來軟化原住民對權益的堅持。

羅爾斯於數年前去世了，然而他那被喻為表達時代精神的正義理論，將繼續對現今社會帶來正面的衝擊。他的自由主義思想既重視自由，也重視平等。羅爾斯本身認為只要大多數人認同作為公平的正義可為社會帶來良序，則透過公民的共同行動就可達到政治社會的善。

顯然，這種具有很強道德意識的政治哲學理論是我們現今社會所需要的。近來新聞的報導，尤其是網絡媒體對本南人議題的熱烈回應，強烈地表達了人們對不 公平和不義事件不能容忍的情緒，相信這個趨勢有望阻止那只為少數人帶來利益，又對環境與弱勢造成破壞的發展項目，或致使改變當今的政治生態，使輸家不輸； 國家幸甚！

東方名家 2009-09-27